双茶

每个疯狂的弟控都有一个人间瑰宝的弟弟

建章破案记录(5)

    十二月,c市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降温,冬风裹挟着大雪,把整个城市包裹在了白茫中。气象台发布了预警,降温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之后才会稍稍回暖。
    今天是一个难得清闲的周末,没有上级领导的视察,大降温把犯罪分子们逼回了老窝儿冬眠,卫青也是难得的清闲。卫青踩着厚实的地毯走到窗子边,拉开窗帘。院子里的一切都裹上了白霜——大门口的两棵松树上堆着雪,水池结了冰不说还被一夜的大雪彻底盖了起来,可惜了卫青新种下的两棵茄子,这回彻底焉了,霍去病放着旁边儿的高低杠不用,非得扒拉着松树枝做引体向上,瞧见卫青在二楼窗子边看着便赶紧放了手落到地上。
    卫青瞪他一眼,他反倒笑嘻嘻地拍拍松树,一副虚心承认错误,死不悔改的样子。卫青宠惯了他,也懒得说他,便转了回去。床上拱着一大坨,卫青坐回床边靠在那一大坨上,低头划拉着手机。那坨东西拱了拱,两只手伸出来,不安分地爬到卫青的腰上搂着——刘彻炸着毛裹着冬被糊在了卫青背上。
    “你在看什么?”
    “新闻。”
    “啧啧啧好不容易赶上个没事儿的周末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多睡会儿?”
    “我再不起来那臭小子就要把底下那两棵松树给掰了。”
    “这破小孩儿……”
    “你还不想起?”
    “啵儿我一个就起。”
    卫青一把推开他站起来走向卫生间:“爱起不起,瞧把你给能的。”
    刘彻嘿嘿笑笑掀开被子爬起来,扒着卫生间门口伸进个头去:“我想吃你煎的鸡蛋。”
    里面拍出一条毛巾。

    刘局长还是如愿以偿吃到了卫副局长煎的鸡蛋——蛋清与蛋黄分的清清楚楚,里外都圆乎乎的,焦糊正好,淋了半勺耗油的糖心蛋。

    刘惠坐在桌子的另一头,看着刘彻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毫不犹豫地夹走了盘子里的最后一片火腿。
    “姐!”
    “嗯哼?”我叫你嘚瑟。
    卫子夫给刘惠倒了一杯牛奶,按照她的习惯放了一颗方糖递过去:“你们最近挺闲的啊。”
    “也不算太闲,毕竟年底了还是有很多总结工作要做的。”卫青捧着牛奶温手。
   正说着,外头霍去病哼哧哼哧就跑了就来,一进门就咋咋呼呼。
    “舅舅舅舅!有案子转到咱们这儿了!”
    “姐。”
    “嗯?”卫子夫笑得温婉可人。
    “咱家乌鸦嘴不是遗传的吧?”

    “这是西区的一起恶性杀人案,死者名叫董建强,无业游民,生前居住在西区江滨路北口巷14号,是一处老居民楼,尸体发现的地点却是西区东林路。”苏建把资料放到卫青桌子上,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
    公孙贺打开投影,幻灯片开始显示有关案件的前期调查结果。
    董建强,男,28岁,无业游民,家住西区江滨路,一个月前尸体在东林路被发现,据目击者描述,案发当晚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员,也没有可疑车辆经过,路段监控中也没有拍到任何可疑车辆,而死者生前因行为不端,故而多有仇家,嫌疑人基数略大,排查完毕后竟然没有一个有着重大的嫌疑,因此一直悬而未结。
    “恶性杀人?凶手下手很重吗?”卫青翻了翻照片。
    照片上的男青年地躺在地上,头皮烂得不成样子,嘴角撕裂,双眼上各插着一根缝衣针,鼻梁骨断裂,整个鼻子都塌了下去。法医验尸时脱下了死者的衣服,这才发现,死者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刀口,不是致命的刀口,更像是泄愤一样用小刀疯狂地扎出来的口子。
    “真惨。”卫青不动声色地感叹了一句,表情可谓是言不由衷。
    “你好像并不同情。”霍去病看着他,有一点疑惑。
    “你没看他的前科吗?这小子因为各种大大小小的刑事民事案件进去过很多次,时间加起来有接近两年,凶手这有点儿……”
    “替天行道的感觉。”
    “走吧,去周边问问。”
    北口巷与东林路离得很远,董建强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在东林路,理论上来讲他并没有到东林路的理由。可他偏偏死在了东林路,据现场情况分析,东林路就是第一现场,不存在抛尸的可能性。董建伟的尸体是在东林路尽头发现的,东林路属于西区城乡交界处的一条街道,西边是市区高楼林立灯红酒绿,东边是高低起伏参差不齐的筒子楼和纵横交错的小巷子,这一路走来就是一副完完整整的农村发展的画卷。到了路东头,一块破败不堪的脏兮兮的路牌上写着模糊不清的“东林路”三个字,路牌后面就是一片平坦的荒地,再远便依稀可以看见周边的农田了。彼时正值冬天,田里铺了厚厚一层雪,却还有人在地里翻翻找找,发现尸体的那块地更是积了十几公分厚的雪,什么痕迹都埋在了下面。
    “你看吧,人们都说雪是纯净的,可那是衣食无忧的人说的,他们吃得饱穿的暖,不用担心下一顿吃什么,也就有那个闲工夫来抒一下怀。可你看人家地里的人,这天儿还在外头,还在那雪地里翻捡,图什么?就是为了翻点人家没收得走的东西或者窝在地里的动物出来吃,好歹也能凑活着活下去,等过了冬,开春了回暖了,就好活了。”卫青站在荒地边缘,远远地望着那片白茫茫的田地。
    霍去病一只脚踩在一块大石头上,顺着卫青的方向看过去。他是富养大的孩子,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也没亏待过他什么,所以卫青说的这些话他不一定能全部理解。卫青宠他疼他,他长大了就随了卫青走上了警察这条路。刘彻也说,霍去病要是不做警察,就这股横劲儿,迟早变成一个危害社会的毒瘤,霍去病气得拿白眼翻他。
    “舅舅,可雪本身也不是干净的,空气里的水汽遇到了灰尘,就凝结成了雪。再怎么白的干净的雪,化了也是一粒灰。”
    “是啊,不干净的东西下面藏着不干净的,还真是臭味相投。”
    霍去病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现场所有的痕迹都被这场大雪给埋在了底下,就算是刨开雪,也未必会找到什么了。
    “走吧,去附近看看。”霍去病跳下石头,拉上卫青往筒子楼那边儿走。

    临街的地方有一家小卖店,店和屋子是连在一块儿的,霍去病在店门口都能看见里头热气腾腾的汤锅冒着的烟。店主是个唯唯诺诺的男人,一见到霍去病的警官证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政府…你看…我这小本生意,也没干啥事儿,您这是……”男人局促地搓着手,连看都不敢看霍去病。
    霍去病理解,这个男人不高,可也不算矮,偏偏一直瑟缩着,微微躬着腰,在人高马大的霍去病面前矮了一大截儿。
    “没事儿,就是找你了解点儿情况。”
    “诶好好好,我一定配合,一定!”
    “一个月前,也就是十一月十六号晚上七点到凌晨两点之间,你见过这个人吗?”霍去病从口袋里拿出董建强的照片递过去。
    “诶这个人我知道,是个混子!天天和他一帮子兄弟到处招摇,乱拿人家东西还打人,还来我家收过保护费!简直不是个东西!”店主越说越气愤,就像那照片激发出了他男人的气性似的,一改那蚊子哼哼的说话方式,顿时嚷嚷了起来。
    “问你那天见过他没有呢,急什么?”
    “哦哦哦对!您看我这……”他尴尬地笑笑,挠着脖子思索着:“好像…好像没有吧?谁知道呢,这都隔了一个多月了。那天我喝了点儿酒,关门关得早……”
    霍去病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却没做声。
    “没看见就算了。”他收回照片抬脚就走。
    那店主一低头,往柜台里瞟了一眼,又立刻抬起头看向霍去病的方向,打开门追了出来。
    “哎哎哎政府!您等会儿!那个…那个董建强…咋了?”
    “你说呢,警察那些证件找上门来跟你问一个人,电视上讲的不都挺清楚吗?”
    “他是犯事儿了还是出事儿了?”
    “你怎么这么好奇?你不是说他是个混子吗,他犯事儿了有什么好稀奇的,他要是出事儿了……你不应该挺乐意的吗。”
    说完,霍去病再没理他,转头走进旁边儿一栋筒子楼。卫青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见他过来便往楼上走去。
    “怎么样。”
    “那老板说一个月前的事儿,他记不清了。可转头又说那天喝了酒,关门关得早。”
    “哦?那可真是奇怪呀。”卫青嘴角噙着一点笑意,半张脸隐没在筒子楼黑暗的楼道里,看得霍去病心里咯噔一下。
    “舅舅?”
    “这样的环境下,邻里走得会比城市里的要近一些,各家各户只要没有深仇大恨的都会守望相助,彼此关系很深。那小卖店的老板说谎了,我们还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他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了,他想隐瞒什么。我们再走两家,估计结果相差不会太远。”
    “可是舅舅,他好像并不知道董建伟发生了什么。”
    “未必。憨厚老实的人骗起人来更容易成功,因为人免不了以貌取人,这就使他们产生一种错觉,这个老实人不会骗人的,他说的应该就是真的,因此,潜意识里就会在怀疑的时候忽略掉这个老实人的问题。是这样吗,去病?”
    “是……”霍去病承认,他确实有这样的心态。

    结果就像卫青说的那样,连续走访了五六户人家,得到的无一例外都是一个结果——不知道,记不清了。
    太过一致的众口一词就会显得虚假不真实,就像被统一安排过的说辞一样。一个人,尤其是董建强这样存在感强的人,经过一个居民众多的地方不可能没人见到或是没有印象。除非有人在统一那一带人的口径。

    这手段可不怎么高明。
    卫青坐在回市局的车上想。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天下午,负责查户籍那小姑娘给卫青打了电话,说董建伟的户籍信息整理出来了,卫青看看时间发现已经坐了两个小时了,便决定自己跑一趟顺便活动活动。户籍室在二楼,卫青搭着电梯一路往下,门刚一开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一个女人,被一群人围着搀着,抓着一个小女警的手哭喊,话都说不清楚。
    户籍室的小姑娘一见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头大变成了欣喜,她叫着:“卫局!卫局!”
    卫青走过去,那一群人便围过来。
    “你是领导吗?这事儿你管不管!?”里头一个汉子扶着那个女人冲卫青吼道。
    “我想管,可我也得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领导!我侄女儿!我侄女儿没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那边儿那个小同志还说等!我等得起吗我!”那汉子吵嚷着,旁边儿一群人跟着起哄,那个憔悴的女人,应该就是女孩的妈,她也没法儿说话了,让人搀着,努力不让自己滑下去。
    卫青叹了口气,拍拍小女警的肩,示意她先回岗位上去,接着又指了指边上那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大姐,先进去,您喘口气儿,把事情给说清楚了成吗?”
   一群人挤进了小办公室,那女人瘫在了椅子上,也不说什么情况,只是反复地念叨。
    “我的丫头啊…我就这一个丫头啊……老婆娘我一个咋活呀……”
    那汉子似乎也没了耐性,声音大了起来:“姐你别哼哼了!领导,我给你说吧!我那侄女儿一个半月以前出去了,说是跟同学出去玩儿,去西藏还是哪儿反正就是挺远的,头几天还打了电话回来报平安,结果一个月前没了消息,我家那小子还说西藏那边信号不好,打不了电话很正常,可这都一个半月了都没消息!我姐急了!非得说我侄女儿没了,我们这才来报警。我这一想也是啊!哪儿有信号一丢就一个月的呢?领导,您可得帮我们找人啊!我姐就这一个女儿呢,孤儿寡母的!”
    卫青听得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说哪儿有人都失联一个多月了才来报案的?可这念头很快也打消了,办公室里挤的这些人,个个脸上都是抹不去的疲惫,他们都是夹在城乡之间的,城市里的发展离他们太远,户口本上的城镇两个字在他们居住的地方体现不出来,反而因为这两个轻飘飘小字,享受不到给农村的特殊政策。这些讨生活的人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自己没有什么知识文化,连报警都不知道流程,更别说那点儿微薄的安全意识了。
    “大姐,您女儿的这个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你看你能不能回一下您女儿走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她是和谁一起走的?”卫青低下身子,用温和的语气问道。
    “没有,我那侄女儿给我们说了要走,第二天早上就出门儿了。”那汉子又说道。
    “哎!你到底能不能给办这个事儿啊?我妹妹现在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呢你还在这磨蹭!”汉子身后一个黄毛刺头不满地嚷嚷着,一边儿从包里摸了一盒烟出来。
    “对不起,这里是公共场所,请不要抽烟。”卫青看了他一眼。
    “你先把我妹妹找着再来管我抽不抽烟吧!”黄毛混不在乎地把烟点着,狠狠一吸,至少吸去了三分之一,他张嘴一吐,青蓝色的烟呼啦一下从他嘴里争着往外跑。正对的卫青扑了一脸的烟,他抬手捂住口鼻,轻微地咳嗽着,一边儿扇开面前的烟气。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警察是不是分不清轻重啊,人没了你不去找在这儿管我抽烟不抽烟?警官,您还清醒不?”
    “闭嘴!”那汉子狠狠一啐,刺头悻悻地闭上嘴缩到后面去了。
    “政府,您看我侄女的这个事儿……”
    “这样,我让人带你们去做个笔录,先把大姐送去医院看看,您留会儿,配合我们进行一下工作。”小办公室里不大的空间让小黄毛那一根烟弄得乌烟瘴气的,熏得卫青有点儿头晕,他拿起座机拨了个电话,让那边儿带人过来顺便叫上医院的车。
    “干嘛,就这样!?你打发我们呢?”刺头明显想挑事儿,没消停会儿又开始咋呼。
    人群就像一锅烧开的热油,随着刺头这一滴冷水的滴入而炸锅,噼里啪啦一通跳。卫青只觉得头晕不说,太阳穴也炸得突突跳,方才刺头那根烟第一口正正地喷在了他脸上,刺得肺疼,现在可好,头和肺都在大声地抗议着,不知道谁影响了谁,反正不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卫青把手抵在鼻尖咳嗽,咳得停不下来,刺头终于不敢出气儿了,瞧瞧把烟给掐了。可其他人没反应过来,继续不明所以地嚷嚷着。
    这时,办公室门哐的一声被打开,声音大得仿佛在宣告开门的人已经做好了赔门的准备。高大年轻的警察顶着一张黑脸闯进来,围着的人不由自主地把路让开给他。他径直走到卫青旁边,一手环过卫青肩膀,半搂半扶地带着他往外走,还不忘斜了一眼烟头还夹在手里的小黄毛儿。黄毛被他那眼神盯得浑身发凉,仿佛大雪天儿的夜晚里一个人在无边无际的林子里遇到了一群饥饿的狼。
    卫青走后,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年轻的警察推门进来,他推推眼镜:“我们局长让你们几位跟我走一趟。”说着便指了几个人。
    黄毛便是首当其冲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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